请保留孩子的“生命本色”
请保留孩子的“生命本色”孙建锋 江苏特级教师
近读一则故事：有一个农民在犁地时，发现了一枚锈迹斑斑的古钱币。农民以为把古钱币上斑驳的锈迹去掉会更值钱，于是就将那枚古钱币打磨得平整光亮，结果，这枚价值昂贵的古币变成了一钱不值的铜板。农民哪里知道古钱币的价值正体现在它那锈迹斑斑的“生命本色”——“古”上。失去了“生命本色”，古钱一文不值。
毋庸讳言，作文批改中就有这种“农民式”的教师，他们喜欢自作精明，以为孩子的作文越没有“缺陷”就越有价值。于是，煞费苦心地“磨”去孩子作文中的“锈迹”。哪里知道在他们看来有“缺陷”而被“磨”掉的部分，其实恰恰是最能体现孩子生命本色最有价值的部分。佐证列下：
案例一
我掉了两颗牙
今天，我掉了两颗牙。我对奶奶说：“我害怕。”
“别害怕！”奶奶说，“你掉的牙还会再扎的。”
“爷爷只剩下了两颗牙，还会再扎吗？”
“不会再扎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爷爷老了！”
啊！人老了真可怕！
教师批改
评语结尾太悲观！应去掉！改为：“人老了，有什么可怕！爷爷虽然只剩下两颗牙，但那可是钢打铁铸的呀！”
案例二
总统与老师哪个更重要
——读《密契纳轶事》有感
一天，美国总统约翰逊邀请１２８位社会各界名流到白宫赴宴，知名作家密契纳也在应邀之列。但是她婉言谢绝了，而且还修书一封：
“尊敬的总统阁下：
我不能赴您的盛宴，是因为三天前我已经答应为中学时的一位老师送行，他曾经教我作文。少了我一人，对您来说并不重要，但对老师来说，很重要。
密契纳敬上”
拜读此信，我在询问自己：总统与老师哪个更重要？答案似乎不言而喻。总统权倾朝野，荣华富贵；教师无职无权，清水衙门。论权势教师怎能与总统同日而语。按常理，密契纳应该权衡利弊，眼头儿磨得活一点儿，先赴总统之约，这样显得既风光又体面。至于老师那边，完全可以推辞掉，以后再作解释。可是，密契纳却“与众不同”，不按牌理出牌，楞是“反其道而行之”。我想：也许密契纳的心中另有一杆称，她称出了“诚信”“师恩”与“权势”“地位”孰轻孰重，也许密契纳认为，在精神的世界里，教师才是真正的“总统”，所以，在她看来，老师比总统更重要！
我又想：密契纳是否在“做秀”？因为名人一向喜欢做秀。刘晓庆“秀”进了监狱，张国荣“秀”入了天堂，泰森“秀”掉了对手的耳朵……莫非密契纳也想“秀”一下？
试想，密契纳这么一“秀”，“秀”得自己诚信、尊师，而又不趋炎附势；“秀”得总统“宽宏”“大度”，而又不斤斤计较。
问题是：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，凡人能像名人一样做秀吗？
上星期五，做副镇长的我老爸，原准备请带我毕业班课的老师们吃一顿，突然，镇长来电让他陪客，他欣然前往。我问老爸：“为什么不说约请老师在先？”老爸说：我的理想是做镇长！
哦，老爸不做“秀”，原来是想做镇长，所以，在他看来，镇长比老师更重要！
教师批改
评语：最后五节偏离主题、冲淡中心，牢骚满腹，格调太低。全部删掉！得分：６７．５
反思
上文两个教例，教师都在努力发现孩子作文的“缺陷”，用心“磨”掉孩子作文的“锈迹”。案例一，虽然“磨”掉了结尾的“锈迹”，“悲观”变得“乐观”了，“黯淡”变得“光明”了，“平实”变得“豪迈”了，但给人的感受却是“孩子的话”变成“大人的话”了，“天真无邪”变成“少年老成”了，“水乳交融”变成“水油隔离”了。案例二，教师出示的诊断：所谓“偏离主题、冲淡中心”属于写作技巧的“缺陷”；“牢骚满腹”属于心理健康的“缺陷”；“格调太低”属于品德修养的“缺陷”。“缺陷”确诊的依据是什么？６７．５分的“精确”亮分标准又是什么？如果这些都姑且不论，单是“全部删掉”的话语霸权就值得质问：删掉了真话，写什么？删掉了实话，写什么？删掉了心里话，又写什么？
“率真”是孩子的生命本色，一如“锈迹”是古钱币的生命本色。任何事物，只有保留自己的生命本色才最有价值。作文批改，请保留孩子们的“生命本色”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