试论“文子”与田文的关系
“文子”是谁的问题,自班固之后,尤其是柳宗元以来,聚讼不已,在学术界始终没有较为确切的结论。竹简《文子》的出土,并没有提供直接的证据。我们判明竹简《文子》形成于汉初的可能性最大,说明“文子”是出于伪托,但文子是谁的问题仍然呈胶着状态。要想有所突破,不仅需要考虑逻辑上的多种可能,更需要多种史料的综合比照。
一、古书流传的复杂性与班固《汉书·艺文志》之注的再考察
从《汉书·艺文志》的导言来看,孔子之后学术流派很多,书籍的命运多舛,书籍的来源驳杂:
《春秋》分为五,《诗》分为四,《易》有数家之传。战国纵横,真伪纷争,诸子之言纷然淆乱。至秦患之,乃藩灭文章,以愚黔首。汉兴,改秦之败,大收篇籍,广开献书之路。迄孝武世,书缺简脱,礼坏乐崩,圣上喟然而叹曰:“朕甚悯焉!”于是建藏书之策,置写书之官,下及诸子传说,皆充秘府。至成帝时,以书颇散亡,使谒者陈农求遗书于天下。
王葆玹先生指出,汉成帝时篇籍大增,各种书的藏本颇多,“刘向自恃为《谷梁》学名家及朝野公认的宿学通儒,又属刘氏宗室,借整理皇家藏书之机,以及与元成两帝接近的便利条件,自然要在重要典籍的整理上自成系统,与经学的其它派系分庭抗礼。他所拟订的篇次、篇数都是与旧本不同的,就连书名也要重新拟就”。[1]
在“真伪纷争”、 “藩灭文章”、“大收篇籍,广开献书之路”、 “下及诸子传说,皆充秘府”、 “求遗书于天下”的背景下,书籍的流传、创作、整理都会受到影响,产生一些不正常的现象,需要仔细辨别。那些出土文献诚然没有经过后人的篡改,但在下葬之前又经历了那些变故呢?所以需要认真考究。
具体到《汉书·艺文志》中所着录的37种道家著作,根据作者的虚实可以分为两种情况:
1、本上属于著者原创或注释前人作品的,如《老子》、《庄子》、《管子》、《田子》、《老子邻氏经传》、《老子傅氏经说》、刘向《说老子》等。
2、基本上属于依托或可以怀疑是依托的作品,《黄帝君臣》、《力牧》、《杂黄帝》等班固已明言“起六国时”, 或“六国时所作,托之力牧。力牧,黄帝相”,“六国时贤者所作”。而在《太公》之注中,班固说:“吕望为周师尚父,本有道者,或有近世有以为太公术者所增加也。”那么《伊尹》、《辛甲》、《鬻子》三本书的情况又如何呢?本文认为书名与作者的身世要有所区别。比如“伊尹”是“汤相”,但《伊尹》这本书是不是伊尹本人所着,就需要谨慎对待了。而“辛甲”是“纣臣,七十五谏而去,周封之”;“鬻子”“名熊,为周师,自文王以下问焉,周封为楚祖”。两人的身世都是有据可察的,但他们是不是就是《辛甲》、《鬻子》的作者还是可以怀疑的。“孔子之前没有私家著作” 的学术标尺已经被动摇。但 “春秋以前,并无私人著作,其传于后世者,皆当时之官书也”[2] 的判断还是可信的。更何况,“周秦古书,皆不题撰人。俗本有题者,盖后人所妄增。”[3] 比较温和的说法应该是《伊尹》、《辛甲》、《鬻子》和《太公》一样是依托于他们的事迹、言论,并做了引申、发挥和附会的书。
有鉴于此,不能仅仅以《汉书·艺文志》来考量班固之前的文献,反之,有必要以先秦以来的文献来考量班固所作的注释。
二、众多“文子”考索
春秋战国时期以"文子"为名者屡见不鲜,而冠以姓,仅在《左传》、《国语》中就能找到十六个之多,遍布晋卫齐鲁诸国,且身份各不相同。严灵峰先生业已考证这些"文子"都不可能是《文子》一书的作者。[4]
刘向《列仙传》:“崔文子者,太山人也。文子世好黄老言,居潜山下。”《大戴礼·卫将军文子》中有文子、子贡、孔子三人的对话,其中不乏“文子曰……”的内容,主要是卫将军文子追问子贡孔子七十余弟子中“孰为贤也”,另外还有孔子对于伯夷、叔齐、柳下惠等人的评论,其中还提到了晋大夫赵武,也就是大家熟知的赵氏孤儿,这个赵武也叫"文子"[5],可见“文子”其人多矣,究竟哪一个和《文子》一书有瓜葛需谨慎对待。
三、文子:“老子弟子” 的疑窦
关于文子,班固《汉志》注云“老子弟子,与孔子并时。”王充《论衡·自然篇》也把老子和文子看成师徒关系,以为:“以孔子为君,颜渊为臣,尚不能谴告;况以老子为君,文子为臣乎?老子、文子,似天地者也。”。葛洪《抱朴子内篇·释滞》:"至于文子、庄子、关令、尹喜之徒,其着文笔,虽祖述黄老,宪章玄虚,但演其大旨,永无至言。"
钱穆先生业已指出:
今按庄子好言老子,其所称老子弟子,如南荣 、庚桑楚、杨子居之徒,虽云空言无事实,亦述之详矣。顾独不及文子。其它诸子亦无言文子者。太史公载诸子,亦缺文子。[6]
钱穆先生还提到:
《孟荀传索引》引《别录》:“墨子书有文子,子夏之弟子,问于墨子”,则非与孔子同时之文子也。
钱穆先生在《老子杂辨》一文中又说:“老子弟子文子乃尹文之误”,并认为《韩非子·内储说上》中所提到的文子“盖即尹文子”。
班固注《汉书·艺文志》,还记载了一位“老子弟子”,他是《蜎子》一书的作者,班固注曰“名渊,楚人,老子弟子”。这个名“渊”的人,一般都认为就是环渊。《史记·孟荀列传》:“环渊,楚人”, 和田骈、接子、慎到等人都是稷下先生,“皆学黄老之术,因发明序其旨意”,并且各有著作。《史记·田敬仲完世家》记载这些人在宣王时“皆赐列第,为上大夫,不治而议论。”班固并没有把田骈、接子、慎到等人视为老子弟子,合理的解释应该是班固所见到的《蜎子》一书中有“学于老子”之类的话。正如王博先生所言,“谓此人述老子可也,谓其为老子弟子则非也。”[7]
而竹简《文子》中,没有文子和老子的答问,更看不出文子是老子弟子的痕迹,王博先生对此有精彩的论述:
班固等以文子为老子弟子,实无证据。传世本《文子·道德篇》中有“平王问文子曰:‘吾闻子得道于老聃,今贤人虽有道,而遭淫乱之世’”,可为文子师从老子之证,但遗憾的是,竹简《文子》适有此段。0880号:“王曰:人主唯(虽)贤,而曹(遭)淫暴之世……”而无“吾闻子得道于老聃”句,可知此为后人增益,非原文之旧。[8]
由此可以推断,班固所见到的《文子》中,与八角廊竹简不同,其中有“吾闻子得道于老聃”的字眼。
至于钱穆先生所提到的文子“盖即尹文子”的假说,因为《汉书·艺文志》名家类着录《尹文子》一篇,注曰:“说齐宣王,先公孙龙”,尹文子显然也不是老子弟子,更不是“文子”。
可见,班固所言“称周平王问”是否误读暂且不论,但以“文子”为“老子弟子,与孔子并时” 却有误读的可能,其出发点无非是《文子》书中对《老子》思想多有申述而已。王充、葛洪等因袭班固之言,唐代则把文子封为通玄真人。加之传世本《文子·道德篇》中有“吾闻子得道于老聃”之语,造成了一连串的“误读”,使“平王”与“文子”的问题日益扑朔迷离。考虑到竹简《文子》的思想和《庄子》外杂篇中的黄老思想多有契合之处,我们更有理由推断“文子”不是老子弟子。
四、文子:与平王“势不两立”
辨明 “文子”不是老子弟子,还有一个问题必须考虑:既然文子和平王答问,那么文子是不是平王之臣呢?班固的《汉书·古今人年表》中确有“文子”其人。《古今人年表》横向是古今人所属的道德等级,纵向则是时间序列,文子列在秦襄公之后,同属“中中”一等,在周平王宜臼稍前。而秦襄王与周平王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,《史记·秦本纪》记载:
西戎、犬戎与申侯伐周,杀幽王郦山下。而秦襄公将兵救周。战甚力,有功。周避犬戎难,东徙雒邑,襄公以兵送周平王。平王封襄公为诸侯,赐之歧以西之地,曰:“戎无道,侵夺我歧、丰之地,秦能攻遂戎,即有其地。”与誓,封爵之。襄公于是始国,与诸侯通使聘享之礼。
秦襄王为周平王救难,率兵力战,又护送周平王迁都雒邑;周平王则对襄公赐爵封侯,二人相互起誓。周平王东迁赖秦襄公之力,秦襄公立国乃周平王之封。这样看来与秦襄公同时的文子,和周平王问答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。
王博先生认为“文子固为平王朝中之臣,似不必自后世求之”:
道家之书,本多依托之言,如《伊尹》设为伊尹、商汤问答,《鬻子》设为鬻子、周文王问答,以及帛书《黄帝四经》设为黄帝与太山稽、果童、力黑的问答等,其言行事迹历史中虽无有,然人物关系从不混乱,并无“关公战秦琼”之例。以此知平王固为依托,文子亦然。[9]
正如王博先生所言,“道家之书,本多依托之言”。但是,“伊尹”在竹简《文子》中就被提到。伊尹的言行在《世纪·殷本纪》中更有明确记载:
汤征诸侯。葛伯不祀,汤始伐之。汤曰:"予有言:人视水见形,视民知治。"伊尹曰:"明哉!言能听,道乃进。君国子民,为善者皆在王官。勉哉,勉哉!"汤曰: "汝不能敬命,予大罚殛之,无有攸赦。"作《汤征》。
伊尹名阿衡。阿衡欲奸汤而无由,乃为有莘氏媵臣,负鼎俎,以滋味说汤,致于王道。或曰,伊尹处士,汤使人聘迎之,五反然后肯往从汤,言素王及九主之事。汤举任以国政。伊尹去汤适夏。既丑有夏,复归于亳。入自北门,遇女鸠、女房,作女鸠女房。
实际上,伊尹在春秋战国的诸子著作中被屡屡提起。
汤有天下,选于众,举伊尹,不仁者远矣。(《论语·颜渊》)
是故汤以胞人笼伊尹,秦穆公以五羊之皮笼百里奚。《庄子·庚桑楚》
《孟子》一书中提到伊尹的有22次之多。
而力牧,《史记·五帝本纪》记载黄帝“举风后、力牧、常先、大鸿以治民。”
至于鬻子,《史记·楚世家》所言:“鬻熊子事文王”,也可以作为鬻子与周文王答问的依据。
回头再看文子与平王的问题。现有的文献中,从春秋到汉武帝时期,只有三个平王事迹可考:周平王、楚平王、梁平王。楚平王和周平王在《古今人年表中》都列入“下下愚”一等,《史记·梁孝王世家》记载梁平王被汉武帝评价为“无良师傅,故陷于不义”。三人在位的时间都很长,如果确有“文子”其人,且有那么重要的地位和思想,在史书上不可能没有记载。可见,“文子”并非平王之臣。班固把“文子”列入古今人表,无非是文子是和“平王”答问者,而这个“平王”,又被班固当成了周平王,所以把文子和秦襄王搁在了一起。
五、文子:非辛文子
关于文子身世的最有影响的说法,当数“辛文子”说。据晁公武《郡斋读书志》记载,大概生活于北魏时期的李暹为《文子》一书作注,且有文子之传流行于世,其传曰:"姓辛氏,葵丘濮上人,曰计然。范蠡师事之。本受业于老子,录其遗言,为十二篇云"。 文子的身世似乎非常明晰。这一说法流传甚广,李善、徐灵府、孙星衍都持这一看法。杜道坚《通玄真经缵义序》还补充说:"文子,晋之公孙,姓辛氏,字计然,文子其号。家雎之葵丘,属宋地,一称宋钘,师老子学,早闻大道,著书十二篇曰《文子》","楚平王聘而问道,范蠡从而师事之,勾践位以大夫,佐越平吴,功成不有,退隐封禹之地,登云仙去,吴兴计筹之阴乃其古处"。
《史记》中有范蠡师计然之语。刘宋裴骃《史记集解》引《范子》之语见于马总《意林》卷一,其中谈到:"计然者,葵丘濮上人,姓辛氏,名文子,其先晋国公子也,为人有内无外,形状似不及人。少而明学阴阳,见微而知着,其行浩浩,其心泛泛,不肯自显诸侯。阴所利者,七国,天下莫知,故称曰计然。时遨游海泽,号曰渔父。范蠡请见越王,计然曰:'越王为人鸟喙,不可同利也'。"
《意林》另录《范子》十二卷,"并是阴阳历数也"。可见,作为范蠡之师的辛文子可能是阴阳学派的重要人物,和作为老子之徒"祖述黄老,宪章玄虚"的文子显然不是一个人,《汉书·古今人表》“文子”之后又有“辛有”之名,后人所“文子姓辛氏”的推测,很可能是把两人混同起来了。洪迈《容斋随笔》辨曰:
唐贞元中,马总所述《意林》一书,抄类诸子百余家,有《范子》十二卷,云:“计然者,葵丘濮上人,姓辛字文子,其先晋国之公子也,为人有内无外,状貌似不及人,少而明,学阴阳,见微知着,其志沉沉,不肯自显,天下莫知,故称曰‘计然’。时遨游海泽,号曰‘渔父’。范蠡请其见越王,计然曰:‘越王为人鸟喙,不可与同利也。’”据此则计然姓名出处,皎然可见,裴因注《史记》,亦知引《范子》。《北史》萧大圜云:“留侯追踪于松子,陶朱成术于辛文。”正用此事。曹子建表引《文子》,李善注,以为计然,师古盖未能尽也。而《文子》十二卷,李暹注,其序以谓《范子》所称计然。但其书一切以老子为宗,略无与范蠡谋议之事,《意林》所编《文子》正与此同,所谓《范子》,乃别是一书,亦十二卷。马总只载其叙计然及他三事,云:“余并阴阳历数,故不取。”则与《文子》了不同,李暹之说误也。《唐·艺文志·范子计然》十五卷,注云:“范蠡问,计然答。”列于农家,其是矣,而今不存。
宋濂也认为:“计然与范蠡言皆权谋术数,具载于书,绝与此异”。他推论说:
其殆文姓之人祖老聃而托之者欤?抑因裴氏“姓辛,字文子”之说,误指为《范子计然》十五卷欤?[10]
洪迈、宋濂等人的论证是确切而可靠的。《范子计然》一书《新唐书·经籍志》列入农家,在贾思勰《齐民要术》已有所引用,鲁迅先生做过《范子计然》的辑佚本,学者认为计然的言论中“真有见地的是他对经济问题的见解”。[11]
六、“文子”其人的两种可能
1、自著其书的文子:
这个“文子”应该同时满足两个属性:
(1)从《文子》其书的内在思想来看,文子应该是道家思想的重要传人。
(2)与此相适应,文子其人作为重要的思想家,如果是秦汉人,一般会有比较具体的记载;如果是先秦人,《庄子》、《荀子》、《吕氏春秋》、《韩诗外传》、《韩非子》、《淮南子》等著名的学术文献中,应该有他的蛛丝马迹。但是,目前所见到的文献中,要论证文子是老子弟子或者平王之臣是有困难的。
2、著者自隐其名,而伪托“文子”,又有三种可能,
1)被伪托的文子是“公共人物”,则应同时满足以下条件:
A、该文子名望不可不高;
B、该文子是和思想界不可没有瓜葛;
C、该文子和道家不可没有联系。 2)被伪托的“文子”确有其人,但只是和作者有特殊关系,比如父子或是师徒。这种情况几乎可以排除,因为对其父其师的纪念还不如明确记载他们的言行。 3)被伪托的文子也是子虚午有,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春秋以降,文献中叫“文子”的人俯拾皆是,著者信手拈来。因为要阐释和发挥道家的思想,所以挂在“老子弟子”的名下。而那个“平王”,无非是“处淫暴之世,而欲化久乱之民”的君主的代名词。这个君主是某诸侯国的君主,还是“天下”的君主,还需要进一步的论证。但考虑到文子不是寓言式的著作,这种可能性也可以暂时排除。
七、文子与田文的特殊关系
1、田文又称文子
田文称“文子”,是有确凿证据的。《史记·孟尝君列传》:“孟尝君名文,姓田氏。文之父曰靖国君田婴。”《战国策·魏策》:“犀首许诺。于是东见田婴,与之约结,招文子而相之魏”。“( 犀首)谓魏王曰:‘今所患者,齐也。婴子言行于齐王,王欲得齐,则胡不招文子而相之?彼必务以齐事王。’王曰:‘善’。因招文子而相之。”《史记·范雎列传》;“诸侯见齐之疲敝,君臣之不和也,兴兵而伐齐,大破之。士辱兵顿,皆咎其王,曰:‘谁为此计者乎?’王曰:‘文子为之’。大臣作乱,文子出走。”
2、此文子名望最高
田文是战国四君子中名望最高的,相齐、秦、魏三国,一度“中立于诸侯”,“世传其好客自喜”。
3、齐国与道家有非常深厚的渊源,孟尝君本人的言行也和道家思想有内在联系
孟尝君之父靖郭君田婴听从了门客“海大鱼” (“君不闻大鱼乎?网不能止,钩不能牵,荡而失水,则蝼蚁得意焉。”)的讽喻,放弃了“城于薛”的念头。靖郭君还重用为众人所诟病的齐貌辨,齐貌辨后来果然立了大功。《战国策》这样评价:“当是时,靖郭君可谓能自知人矣!能自知人, 故人非之不为沮 。”(齐一)
孟尝君在齐国被评价为“善为事矣,转祸为功”。在士人的心目中“能振达贫穷,有存亡继绝”。孟尝君养士“无弃人”,鸡鸣狗盗之徒就是著名的例子;夏侯章更是通过诋毁孟尝君的方式抬高孟尝君的声望,“以身为孟尝君,岂得持言也”。( 齐三)其门客冯欢收债于薛,损“有余”而补“不足”,一方面分别欠债人的“有余”(富给者)和“不足”(贫穷者),一方面分析孟尝君本人的“有余”(珍宝、狗马、美人)和“不足(寡有者以义耳)”,烧毁了卷契,并营造了“狡兔之三窟”,孟尝君“为相数十年,无纤介之祸”。
颜斶说齐宣王去华取实,强调“矜功不立,虚愿不至”, 说明“无形者,形之君也。无端者,事之本也。”并直接引用老子的话;“老子曰 :‘ 虽贵,必以贱为本; 虽高,必以下为基。’是以侯王称孤寡不谷。是其贱之本与?非夫孤寡者,人之困贱下位也,而侯王以自谓 ,岂非下人而尊贵士与?夫尧传舜 , 舜傅禹,周成王任周公旦,而世世称曰明主,是以明乎士之贵也。” 宣王很受震动,“嗟乎!君子焉可侮哉,寡人自取病耳!及今闻君子之言,乃今闻细人之行,愿请受为弟子。且颜先生与寡人游,食必太牢,出必乘车,妻子衣服丽都”。颜斶却表示:“夫玉生于山,制则破焉,非弗宝贵矣,然夫璞不完。士生乎鄙野,推选则禄焉,非不得尊遂也,然而形神不全。斶愿得归,晚食以当肉,安步以当车,无罪以当贵,清静贞正以自虞。制言者王也,尽忠直言者斶也。言要道已备矣,愿得赐归,安行而反臣之邑屋。”《战国策》评论说:“斶知足矣,归反朴,则终身不辱也” (齐四)这样典型的道家思想在齐国得到认可,说明齐国有深厚的道家土壤。
4、田文入诸子
更主要的是,田文被看成是重要的思想家,和庄周、慎到、田骈、墨翟、宋鉼、邓析、惠施并列在一起,《韩诗外传》卷四云:
夫当世之愚,饰邪说,文奸言,以乱天下,欺惑众愚,使混然不知是非治乱之所存者、则是范睢、魏牟、田文、庄周、慎到、田骈、墨翟、宋鉼、邓析、惠施之徒也。此十子者、皆顺非而泽,闻见杂博,然而不师上古,不法先王,按往旧造说,务自为工,道无所遇,而人相从,故曰:十子者之工说,说皆不足合大道,美风俗,治纲纪,然其持之各有故,言之皆有理,足以欺惑众愚,交乱朴鄙,则是十子之罪也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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